3月12日,2025倫敦書展期間,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集團(簡稱“廣西師大社”)主辦的“2025年藝術之橋沙龍:中國古代藝術與工藝的現(xiàn)代表達”在英國倫敦皇家地理學會舉行。這場跨學科、跨文化的藝術對話匯聚了中西方一流學者與實踐者,從山西博物院的青銅文物到余杭的當代設計,銳意展現(xiàn)了中國傳統(tǒng)藝術的當代表達與創(chuàng)新實踐。
這是廣西師大社旗下的“藝術之橋”項目又一次亮相倫敦書展。以“藝術——邊界之外,書頁之間”為重要理念,藝術之橋展臺用醒目的檸檬黃作為主題色,如同一座跨越東西方的明亮橋梁,吸引了眾多國際出版同行和藝術愛好者駐足。自2016年法蘭克福書展首次亮相以來,作為中國出版“走出去”的新平臺、新典范,“藝術之橋”始終致力于以藝術為紐帶,探索建筑、設計、多媒體、傳統(tǒng)民藝等領域的國際出版,也開啟了廣西師大社國際化品牌發(fā)展之路。據統(tǒng)計,截至目前,廣西師大社已在12個國家和地區(qū)設點布局,建構起成熟完整的國際出版發(fā)行產業(yè)鏈。
從跨地域到跨國:藝術之橋的籌備與戰(zhàn)略布局
廣西師大社的國際化源于從2000年左右開始的國內跨地域發(fā)展戰(zhàn)略。面對地方出版社資源外流的困境,廣西師大社通過在北京、上海等五地建立分支機構,形成了獨特的“五朵金花”模式。對此,廣西師大社副總經理、上海公司總經理劉廣漢深有感觸,“作為一家偏于西南一隅的大學出版社,市場在外,作者在外,內容在外,因此必須實現(xiàn)跨地域發(fā)展?!?/span>
這種立足本地、輻射全國的經驗和成功實踐,以及基于跨地域發(fā)展所帶來的內生動力,正是促使該社從跨地域發(fā)展到跨國發(fā)展的關鍵因素。
2014年,廣西師大社完成了對澳大利亞視覺出版集團的并購。這是一家始建于1983年的出版機構,總部位于澳大利亞墨爾本,主要著眼于世界范圍內的建筑和室內設計領域,在國際建筑設計圖書出版領域內久負盛名,與來自世界各地2000多家建筑師設計室和發(fā)行商有著密切的合作。2016年,廣西師大社又收購了英國ACC出版集團。后者是一家總部注冊于英格蘭和威爾士的跨國出版與發(fā)行公司。該公司代理了全球數百家藝術與設計類出版社的圖書在歐美地區(qū)及亞洲部分地區(qū)的銷售,銷售渠道包括歐美地區(qū)的網絡書店、批發(fā)商、連鎖書店等。
從作者資源到渠道網絡,前店后廠的布局,這兩次收購充分展現(xiàn)了廣西師大社的戰(zhàn)略重點和布局完整海外產業(yè)鏈的構想。隨后,結合這兩次收購以及整合廣西師大社其他海外藝術出版資源的“藝術之橋”品牌于2016年在法蘭克福書展首次發(fā)布,定位是 “致力于藝術與設計的國際傳播”,并在后續(xù)的發(fā)展中逐漸形成了集出版、論壇、展覽于一體的國際化傳播模式。
劉廣漢表示,“藝術之橋項目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當我們有了這些優(yōu)質資源尤其是藝術設計領域的資源,就自然有了一個想法,要利用渠道把中國的藝術家、設計師,中國的藝術設計、中國人的現(xiàn)代生活方式,經過現(xiàn)代性轉換的中國傳統(tǒng)藝術文化向世界推廣。這也是我們海外公司的共同設想和規(guī)劃?!?/span>
“我們沒有把這兩次收購來的公司簡單理解為兩只下金蛋的雞,但從經濟效益的角度看,依然保持了平穩(wěn)增長?!眲V漢介紹,近兩年海外公司營收每年約2億人民幣,“收購以來兩家機構的營收已經增長了1倍多?!边@兩次收購以及后續(xù)的海外布局,更像打開了一扇窗口,為廣西師大社展現(xiàn)出一個瞄準世界的基線。“我們真正了解了海外出版到底是如何運營的。海外出版和國內出版有行業(yè)共性,但在具體的產業(yè)鏈管理上卻有著很大的差異性。什么是真正的國際出版?應該是基于英文的出版。通過這兩次收購,我們對于如何進入國際主流市場有了非常深入的認識。”
數年磨劍:從人出發(fā),切入國際藝術出版市場
2017年8月北京國際圖書博覽會(簡稱“BIBF”)期間,廣西師大社宣布中國大陸知名書籍裝幀設計師、圖書策劃人朱贏椿為“藝術之橋2018年度藝術家”。劉廣漢表示,“改革開放四十多年以來,國內積累了大批優(yōu)秀的藝術家,在藝術領域也取得了不菲的成就。很多藝術家具備和世界進行對話的能力,作為一家出版機構,我們立足國際出版,以出版的形式來展現(xiàn)中國藝術家、設計師的最新成果。所以我們推出了‘年度藝術家’的概念,并借此從人出發(fā),推動‘藝術之橋’快速切入國際藝術出版領域。”
藝術之橋牢牢抓住了海外的兩大傳播陣地——法蘭克福書展和倫敦書展,以及國內的國際藝術書展等,積極推動國內外藝術家的交流和碰撞。
藝術之橋為朱贏椿獲“世界最美的書”殊榮的《蟲子書》出版了英文版“THE LANGUAGE OF THE BUGS”,并且分別在2017年法蘭克福書展和2018年倫敦書展中設立了單獨展位。在2018年威尼斯雙年展上,為藝術之橋的子項目Architecture China《建筑中國》雜志舉辦了首發(fā)式。2018年10月,藝術之橋第二次亮相德國法蘭克福書展,內容更加豐富、頗具現(xiàn)代感的展臺設計,以及VR虛擬博物館的互動項目,迅速成為書展的一抹亮色。2019年“藝術之橋”在倫敦書展和法蘭克福書展期間舉辦交流會,更是邀請“年度系列”的五位藝術家、設計師和國外藝術家、設計師共話藝術與設計的各種命題。
2020年8月,藝術之橋力邀十幾位藝術家和設計師,在上海外灘舉辦了2021年度系列發(fā)布會暨“視覺——專注與誘惑”藝術設計論壇。2022年10月,“藝術之橋”在上海圖書館東館舉辦了2023“年度系列”發(fā)布會和藝術設計沙龍,發(fā)布了藝術之橋 2023“年度系列”名單——年度藝術家、年度設計師和年度民藝,并邀請了7位藝術家、設計師在活動現(xiàn)場展開討論。2023年11月,藝術之橋“年度系列”在第一屆上海國際藝術書展中作為特別發(fā)布內容之一推出了新一屆的“年度系列”名單。2024年上海國際藝術書展上,ACC藝術圖書公司&視覺出版集團首席執(zhí)行官、出版人James Smith發(fā)布了“2023博物館出海計劃1.0成果”——由山西博物院和ACC藝術圖書公司合作推出的英文書《Roaming Objects:Chinese Art West of Mountains》(中文書名《神游之物:山之西的中國藝術》),James Smith在發(fā)布會上表示:“藝術圖書是沒有圍墻的博物館。博物館出海計劃倡議用藝術圖書的形式在世界范圍內推廣來自中國博物館的文化遺址、文物以及展覽?!?/span>
2025年3月,“藝術之橋”又一次亮相倫敦書展,并舉辦了“藝術之橋2025年度系列”圖書全球發(fā)行員推介會。國家新聞出版署進出口管理局副局長趙海云在廣西師大主辦的藝術沙龍致辭上表示:“讓藝術作品跨越國界的限制、出版的佳作突破語言的壁壘,使中國的文化魅力能夠更加深入地走進英國乃至世界各國人民的心中,同時也將世界多元的優(yōu)秀文化引入中國,實現(xiàn)真正意義上文化的雙向奔赴。”
海外奔赴:國際出版的產業(yè)鏈運營
2021年3月,藝術之橋線下體驗店“藝術之橋空間”落成開業(yè),開啟了復合書店的經營新范式??臻g的經營內容包括了圖書、版畫藝術品、家居、文創(chuàng)、潮玩、飲品。劉廣漢表示,“得益于我們的年度藝術家、年度設計師的幫助和支持,當時是想做一個生活美學空間。盡管后來在多種原因下暫停了該項目,但這種藝術傳播模式的多元探索是不會停歇的?!?/span>
“我們給自己的定位是國際出版商和國際參展商兩種模式。”劉廣漢介紹,“在藝術國際化傳播的過程中,我們必須承認,理想的實現(xiàn)會受到很多因素的制約,會遇到很多的挑戰(zhàn)。因此,在傳統(tǒng)藝術圖書出版的基礎上,我們也進一步提出‘始于出版,不止于出版’?!?/span>
如前文提到的《建筑中國》雜志,由廣西師大社旗下的美國ACC出版公司與澳大利亞視覺出版集團聯(lián)合出版,以推廣中國當代建筑與建筑師為核心內容,分為建筑作品、評論、獎項評選、時事新聞等欄目,以英語在紐約和倫敦發(fā)行。自從創(chuàng)辦以來,該刊先后以文化建筑、建筑師書房、與傳統(tǒng)對話、自然建造獎??戎黝}來組稿,推廣了上百個優(yōu)秀中國當代建筑案例。“藝術之橋”也希望借助這個平臺,讓中國優(yōu)秀的建筑作品、建筑師和他們的建筑理念在國際舞臺上展現(xiàn)和傳播。
廣西師大社上海公司目前正在積極推進VR閱讀產品。在劉廣漢的規(guī)劃中,這是一種新的閱讀生態(tài),在科普、藝術等需要想象力空間的閱讀中具有極強的表現(xiàn)力。隨著技術的高速迭代和成熟,也為線上交流提供了更多的可能,還能進一步降低國際出版交流的成本。他也計劃把這個產品帶到國際書展上去,同時他也表示,“是否能夠符合國際藝術出版市場的需求,還需要更多的論證和嘗試?!?/span>
經過多年的磨合,劉廣漢認為,自己的團隊開始逐漸吃透了國際出版的產業(yè)鏈運營。“海外圖書的論證過程、生產流程、營銷過程到底是怎么樣的?我們覺得可能真的摸到一點門道了。他們的生產調控有很強的計劃性。這個計劃性不是我們通常意義上的計劃,而是基于一個成熟的工業(yè)生產鏈基礎上的系統(tǒng)性計劃。他們根據這一套流程下來,對整體的印數、銷量、盈虧目標就有了一個基本的預算指標?!彼e例說,海外一本圖書在正式發(fā)行前的九個月就開始與渠道、營銷各方進行溝通、協(xié)調資源。在這個時間內,出版社、渠道會進行多次的溝通,確定內容文本、裝幀設計、定價、營銷上架等各種細節(jié)?!拔覀兊木幇l(fā)聯(lián)動還局限在出版機構內部,但他們的編發(fā)聯(lián)動是已經聯(lián)動了出版社和渠道。我們一年做兩次書目,但是海外出版機構現(xiàn)在已經開始著手做秋季的書目了?!?/span>
東西對話:中西方文化的現(xiàn)代性沖撞最有說服力
藝術圖書的出版和閱讀在國外是一種比較獨特的存在。劉廣漢觀察,“比如畫冊,ACC代理發(fā)行的圖書中一種叫城市題材的畫冊,有關荷蘭阿姆斯特丹的就有好幾個品種,都是四開的大畫冊,定價從幾十到上百美元,銷售上萬冊甚至十萬冊都沒問題。這在國內是很難想象的。我們的畫冊閱讀主要是專業(yè)人群,但在國外,藝術圖書的閱讀更接近一種生活方式,是有一定知識儲備和教育背景的中產的生活方式。他們的閱讀場景可能在咖啡桌邊、在客廳,我們把這類需求叫‘咖啡桌邊書’?!彼€注意到,近兩年這類需求又有了升級成為禮品書的趨勢,同樣動輒近百美元的定價,銷量卻能達幾萬甚至十多萬冊,“因此就又回到我們如何去做國際出版這個話題上來。最大的國際圖書市場在哪里?在北美。過去兩年,北美禮品書市場井噴,我們必須要去搶占和服務這個市場。”
2020年,廣西師大社在畫冊品類的國際出版和銷售有了很大增長的同時,也促使劉廣漢思考,中外藝術出版市場的差異化需求如何得到更好的滿足?“比如中國題材的城市畫冊可不可以直接面向海外用戶出版和銷售?其實可以做,只是我沒有找到一個很好的內容提供者?!彼f,“我特別希望能和國內的出版同行合作,借助我們已有的渠道網絡,不管是合作出版還是版權合作,大家一起來開拓海外市場。”據他透露,目前已經和國內的一家出版機構就某些項目有了接洽和初步合作。
從國內市場到國外市場,劉廣漢和他的團隊還在以市場化為導向做很多工作,比如將國內的產品根據海外市場的特點進行調整、翻譯、轉化。他表示,目前正在運作一個關于中國古代藝術文物的作品,用文物來展現(xiàn)中國古代藝術文化,重現(xiàn)古代人的精神世界。作品從一開始就是用英文創(chuàng)作,“中文版本也會有一個全新的對中國古代藝術的呈現(xiàn)?!彼f,“現(xiàn)在我們最大的一個任務是持續(xù)研究西方讀者的需求。不管是學習他們的編發(fā)聯(lián)動,還是現(xiàn)成的成果轉化,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做好中國藝術設計的海外傳播。”
在講好中國故事的這個過程中,視覺語言比傳統(tǒng)的文本顯得更便捷和直接。劉廣漢認為,“人類進入到一個視覺認知時代。很幸運的是我們當初收購的是兩家藝術類的海外出版機構?!彼貞涀约阂郧坝龅竭^的一個在中國學習的日本女孩,為了體驗生活去中國農村住了一個晚上。盡管生活條件很艱苦,但她那個晚上在戶外看了一夜的星空,大為震撼。“從這個角度看,她獲得了人生的某種安寧,她看到的不是環(huán)境多艱苦。在做國外傳播的時候,這也提示我們要換個角度、解放思想?!?/span>
2021年,“藝術之橋年度系列”將“年度民藝”榮譽授予了日本竹編藝人四代田邊竹云齋。四代田邊竹云齋生于日本傳統(tǒng)竹制品工藝世家,繼承了祖?zhèn)鞯募夹g,作品巧妙地將中國竹編與日本竹編的藝術風格融合在一起?!八囆g之橋2023年度系列”又將“年度民藝”授予了法國漆藝藝術家文森·漆。這位法國富三代在重慶深山做漆13年,他自己坦言“我喜歡活得像個農民”…… 越來越多國內外優(yōu)秀的藝術家、設計師在藝術之橋這個具有國際視野的平臺上嶄露頭角,給廣西師大社的圖書出版帶來了更多元的視角和布局。劉廣漢表示,“我們要做的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國際化呈現(xiàn),這種中西方文化的現(xiàn)代性沖撞就是最有說服力的?!?/span>
未來展望:尋找不確定市場中的穩(wěn)定點
在做國際出版的過程中,有兩件事情讓劉廣漢感到很自豪:一是中國的印刷業(yè)無論從成本還是服務質量上,都在全球占有重要地位,全球一半以上的印刷業(yè)務都是在中國完成的。二是“我們本著一種真誠的文明交流互鑒的態(tài)度來做一些中國題材的內容策劃和生產銷售”,“你很難用一個數據化的指標來衡量我們做國際化出版這件事情,但截至目前的成績說明,我們正走在一條正確的道路上。”
最近一段時間來,受到美國關稅政策的影響,國際出版業(yè)出現(xiàn)了一些不確定因素。劉廣漢認為,“這是非常不利的因素,我們海內外公司正在討論應對這些問題的對策”。
比起這些不可抗因素,劉廣漢對目前市場傳播中的不確定因素更為在意,包括們目前火熱的社交媒體帶貨,“我不認為這是一種先進的渠道模式。西方市場的傳統(tǒng)渠道為什么依然占據主要地位?因為其具有穩(wěn)定性,能保證出版的基本利潤。現(xiàn)在所謂的自營渠道,用超低折扣獲取的收益是不可持續(xù)的。這種短期內的不穩(wěn)定經營,對市場是一種傷害,而不是創(chuàng)新?!?/span>
在和海外的合作伙伴溝通時,大家也經常談到AI在出版中的應用。劉廣漢表示,對方的回答很簡單,他們是拒絕的。這讓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參加審讀會時,其中一個要點就是如果引用了類似“維基百科”這樣來源的內容,是不符合規(guī)范的,因為缺乏權威性。今天的AI帶來的問題或許是一樣的。他甚至指出,“我講一個比較極端觀點,AI是來消滅出版的。AI帶來的版權隱患、內容粗放等問題(是很大的),應該有邊界,而不是一擁而上。AI技術不是為出版發(fā)明的,我們只是在這個技術鏈條和應用的最底端,它最重要的作用是優(yōu)化我們的產品流程,而不是改變我們的產品流程?!?/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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